晨读｜与自己妥协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遐想慰藉心灵，但还是面对现实吧。

站立在自动扶梯上，望见我要乘坐的那辆地铁已经靠站了。赶紧快走几步下电梯，向着地铁门冲刺。临近门口，门灯闪烁了，只要往前一个箭步就进门了。不知怎么，突然心头一哆嗦，便胆怯了，脚步戛然而止。跨进去会怎样？我的腿力是否能保证妥妥地站稳，会不会踉跄而摔倒？曾经的阴影，迫使我的勇气临阵变卦。此时，门开始合拢。不想，紧跟在我后头冲刺的还有一位年轻的女子，因为我的止步，她也不得不停了下来。她一脸懊恼，埋怨我：“这么胆小，本来完全可以进去的，你怎么会突然停下？这下我上班要迟到了。”

门灯闪烁时是不能上下车的。我明明可以理直气壮地回应她。然而，就是说不出口，反倒是面露讪讪，满脸歉疚。是的，按规则我没错，但内心则是相当的沮丧。确实，我已经胆小了，明知道这种状况极有可能遇到车门即将关闭，为什么还要冲门呢？如果没有我挡在她的前面，以她年轻快捷的脚步，完全可以毫无悬念地跨入车厢。但是，她跟在我后头跑，她以为我还年轻，她以为我勇气满满，却不知，这只是我心存不甘的侥幸。我想我还不算老，应该可以赶，可以跑，但关键时刻，终究是跑不快，终究还是退缩了。我的“心存不甘”误导了她，感觉像是辜负了人家对我的一片信任。

我怎么会突然胆怯？前不久，因为追赶一辆公交车，跑得好好的我，却突然没来由地“扑街”了。摔得生猛，膝盖和手掌都蹭破了皮，好在尚未骨折。奇怪了，我不是像往常一样的跑吗，地面也没有任何异常，怎么就摔了？愣怔了半天就是回不过神来。心理上的痛感更甚于皮肉。好吧，那就吸取教训，以后悠着点，不追就是了。不过下公交车的时候，我还是能够往下一跃，很利落的样子。然而，又打脸了。一次，乘坐的一辆公交车停靠的位置与上街沿的间距不宽，我目测应该有胜算直接跨在街沿上。于是一个箭步，往下一跳，不料膝盖一软，来了个就地拜佛，这算啥情况？年少时我习过舞，空中劈腿跳都不在话下，而眼下，这么一个小跳，居然就跪了，情何以堪啊。

有一回，与朋友在城隍庙的“绿波廊”午膳，顺便又逛了多年未去的豫园。忽然忆起，三十年前，曾在豫园的一处景点，我坐在一块青石上留过影。朋友怂恿我寻到老地方，再拍一张，为岁月留念。于是来了兴致，从手机上翻出那张旧照，比对着，七兜八转，终于寻着了这个地方。既然“重现”，当然要坐回原来的位置。只是爬高的过程，两腿打颤，心头发慌，当双手攀住那块青石往下看时，见湖水流淌，仿佛自己也在漂移，还没坐上去，已是头晕目眩，真乃青石未老人已老。朋友见状，说不行不行，还是坐下面一块吧，你紧张的样子哪像是拍照，倒像要投湖。于是，不再坚持，索性坐下面一块石头上，背靠青石，一下子踏实了。纵然惆怅，但也想明白了：老去的过程，不就是一个不断与自己妥协的过程吗？青年时要奔跑，要登高，有过拼搏的青春，是暮年得以聊以自慰的“资本”。年长时闲庭漫步，就近观景，不同的高度有不一样的风景，生理上的衰老不可避免，只要心境不老，人生的每个阶段都可以做力所能及的事情，找到自己的意义。

遐想慰藉心灵，但还是面对现实吧。今后我不会在地铁门即将关闭的时刻，佯装冲刺的样子了。（周珂银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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